进入2007年,电视台依然用近四分之一的时间播出电视剧,观众也依然以近三分之一的时间收看电视剧,电视剧类型整体的资源利用效率也与2006年持平。从具体电视剧来看,2007年1-4月电视剧的播出表现也显得分外平静,甚至春节前后也未出现在广泛市场中收视捷报频传的剧目。也许正是因为表面太过平静,所以才引起人们更多地关注2007年电视剧市场的静水深流。
2007年1-4月电视剧市场显示出几个突出特点
首先,随着国家相关政策出台,主旋律电视剧主导黄金时间,继而以韩国日本港台剧为主的引进剧盛行22:00之后。
从播出内容来看,多部历史正剧虽然赢得了特定高端群体的共鸣但是整体收视表现平平甚至出现低谷,反映家庭伦理亲情爱情的情感剧和善良主人公坎坷生活的苦情戏广受欢迎。同时,经典剧目重播继续火热。
从播出效果来看,各地各级频道少有引起广泛反响的所谓"大剧""热剧",省卫视黄金时间未出现真正意义上的独播剧,多台一剧已经成为普遍现象,《玉卿嫂》《贞观之治》《错爱》和《婆家娘家》等卫视4家首轮剧竞争的重点是播出进度的快慢。来自电视剧内部的竞争压力为黄金时间的电视剧内容同质化,频道间竞争更加胶着,突破难度加大。电视剧外部的竞争压力则来自21:00-22:00左右以湖南卫视《晚间》、江西卫视《传奇故事》和江苏卫视《人间》为代表的自办栏目,其收视已经全面超越了该时段的电视剧。
从电视剧内容和时段表现来看,某些省级卫视非黄金时间甚至是接近午夜的电视剧的收视竞争力超过了黄金时间,其中尤其以韩国日本港台独播剧表现抢眼。在黄金时间没有独挡一面的资源,收视出现下滑难以突破的情况下,利用非黄金时间的高份额既保住了全天的份额优势,又以二档剧与一档剧持平的高收视保证了广告收益。这样局面的产生,一方面是电视台在黄金档电视剧受到冲击时所采取的积极应对措施,另一方面难道不也是内地电视剧精品匮乏、电视台投入局促、资源同质化竞争严重的无奈结果?
电视剧之所以成为电视台节目竞争中的众矢之的,其原因与电视剧对于频道竞争的意义息息相关。
电视剧以1/4的播出份额和1/3的收看份额显示着其在电视节目市场上举足轻重的作用,不由得各个电视台不在电视剧竞争中投入了最大的最优质的资源,志在必得。对于战略上成败攸关的因素,在战术上往往是越重视,越容易形成依赖;越重视,越难于承受高风险。电视剧的竞争也不例外,首先,无论是自觉或被迫,电视台将电视剧视为了争夺收视率、显示竞争实力的主攻方向,甚至是唯一的攻击点;随之而来,无论是积极或保守,电视台都要竭尽所能确保电视剧这一主攻方向没有闪失,既希望高回报又要力求低风险。所以,为避免风险、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见效果不买单的现象也是在所难免。
对于电视台,电视剧不但作用重要,而且执行效果也立竿见影,电视剧作为主攻方向更易取得短平快的效果。电视剧产业化发展相对完善,电视剧从制作、发行到播出运转相对成熟,为电视台的短期操作提供了相对丰富的剧目选择和相对畅通的发行通道。与自办栏目的制作相比,采购电视剧的周期短、为制作所投入的相关资源少、播出效果反映快,这些使得电视台可以在短期内收回投资甚至获得赢利,对投入产出的短期贡献大;即使效果欠佳,也可以及时看到效果一目了然,迅速做出可能的调整。但是,不能不引起注意的是,之所以收效快,主要原因之一就是易于操作,而易于操作的往往也更容易被复制而迅速走上同质化竞争的道路,使得原本突出的表现"泯然众人矣"。
同质化现象对于电视剧和频道竞争的影响集中表现在数量竞争空间逐渐饱和,质量缺口增大;频道品牌模糊,产业运行出现制作和播出之间的瓶颈。
既然电视剧竞争是频道的主攻方向,于是,各个频道百舸争流,竞相播出电视剧,致使影视频道的专属地位早已不在,综合频道、经济频道、少儿频道、生活频道、科教频道等等,无论频道名称和曾经的节目定位为何,都加入了如火如荼的电视剧竞争中,频道的差异化逐渐淡薄。2007年4月统计的575个内地电视频道中,平均每日播出电视剧超过1小时的频道达到491个,占据了频道总数的85%。在播出频道中,一些"电视剧频道"电视剧播出量顺理成章地超过75%,尤其突出的是个别作为综合频道的省级卫视电视剧播出量也超过了60%,一些城市频道电视剧播出量和收看量在高位(40%左右)持平,播出量增长空间逐渐饱和,竞争的主战场从播出量转移到播出内容上。
既然内容竞争是电视剧竞争的主流方向,于是,各种题材八仙过海,纷纷亮相荧屏,一波一波的掀起流行风潮,也一个一个地在大浪淘沙中沉浮。正说与戏说的历史剧、古代与现代的悬疑剧、室内与室外的情景剧、轻松与悲苦的感情剧、重大革命历史题材与传奇革命军人命运的军旅剧、商界巨子与帮派头领人生历程命运兴衰的家族剧等,只要被观众相中取得收视丰收或者被电视台/广告商相中承载效果的厚望,都会被蜂拥选择和播出。黄金时段独播剧,即使是实力雄厚的省卫视频道面对巨额投入和高风险也多知难而退,2007年省卫视黄金时间尚未出现真正意义的独播剧,22:00之后引进剧的独家播出也是个别卫视所为。多台一剧加剧同质化,频道形象逐渐模糊。
目前外购电视剧仍然是电视台电视剧的主要来源,专业制作公司仍是电视剧制作的主要力量。在每年制作完成的500多部电视剧中,被播出并取得可圈可点效果的绝对是少数。选择和播出向有效果保证或有效果期望的优质资源集中,在几部剧走遍大江南北的同时,却有更多的电视剧甚至多年未能迈过发行播出的门槛。这种现象一方面显示了优质的内容资源的生命力,例如《婆家娘家》2006年在60多个地方频道播出后,2007年1月11日作为卫视4家首轮剧上星,2007年1-4月在10多个省卫视和20多个地方频道播出;2007年的新剧内地版《新上海滩》仅2007年1-4月就在近60个地面频道播出;重播剧中,《亮剑》继2006年在江西卫视11次播出取得超过频道平均收视的效果后,2007年1-4月各个时段累积又播出了7次。这种现象也显示出电视剧制作和播出严重失衡,资源浪费,制播脱节,使得制作、发行和播出的产业链逐渐遇到瓶颈。
与此同时,为了能更主动地把握资源优势,电视台积极推进电视剧由单一购买方式衍变为"预购"、"合作拍摄"、"以投代购"、"联合摄制"等多种运作模式,从把握播出终端到渗透入产业链上游的投资制作。上海电视节剧本交易会、广西卫视制造(《大宋提刑官》《暗算》《血色残阳》等)、SMG 制造 (《错爱一生》《玉卿嫂》《垂直打击》等)、湖南卫视制造(《大明王朝1566 嘉靖与海瑞》《恰同学少年》等)等逐渐实现了产业链上下游的对接,利用控制版权或优先播出权等为自己创造机会,寻求利益最大化。
电视剧的效果受电视剧剧目影响大,每部剧目之间多无自然联系,单兵作战,收视起伏大难以为播出平台打造品牌。即使一段时期内的系列化编排可以集聚相似题材风格的剧目,维持相对稳定的观众群体,毕竟也会受到电视剧采购、资源供给、市场竞争等多因素影响,同时也要照顾大众收视不能单打一种风格。即使一天之内的特色剧场可以提高特定观众的指向性,如果没有数量充足而特色贴切的剧目,那么剧场的特色以及品牌将难以为继。即使韩日港台电视剧可以占据22:00之后形成一定的规模和品牌效应,毕竟引进剧在黄金时间受到政策影响无用武之地,何况没有哪个电视台会以境外电视剧作为自己品牌的支撑点。即使某些制作公司、导演和演员形成了自己的品牌,毕竟是个别现象,而且电视台播出的剧目也是五花八门,不可能成为某些影视制作品牌的"专买店"。不同于品牌栏目和所在频道一一对应的强相关性,众多电视剧与众多播出频道是多对多的关系,电视剧难以负担强化频道与观众联系的重任。随着电视剧全天、全年、全频道的竞争,短期行为和"弱品牌化"对于电视台品牌化长远发展的影响更加突出。
目前电视剧的大量集中播出,既是实现短期效应的兴奋剂,也有可能因为电视剧依赖为长远发展留下后遗症。频道资源丰富,观众需求多元,相对而言优质内容更显稀缺。反复播出经典老剧、几部表现好的新剧被各个卫视轮番上演,都说明资源选择的捉襟见肘。
电视剧依赖的表现,一方面是电视台需要大量电视剧内容填充全天的播出,另一方面是对黄金时间电视剧既有高期望又不能采取高投入高风险的选择。所以,在内容上表现为白天反复大量重播,黄金时间独播剧鲜见,题材扎堆,剧目选择相对集中。在编排上显示为首播剧比快(例如,重庆卫视),海外独播剧抢滩22:00之后时段,编排方式也趋向雷同。
电视剧依赖加剧了频道同质化竞争,使得竞争更加胶着,有所突破的难度更大。从收视效果观察,2007年1-4月省级卫视1930-2100一档电视剧收视胶着缠绕,彼此之间的差距更小,竞争激烈程度更甚,以同质化节目难以获得竞争力提升的突破。虽然湖南卫视、安徽卫视等主要以韩日港台电视剧支撑22:00后电视剧段,取得了可观的回报,但是随着22:00之后播出引进剧逐渐成为了既定的模式,依黄金时段竞争发展规律推测,在不远的将来,同质化竞争将会将这个时段变为竞争的红海。原来领先的频道,如果不能一直拥有独播的优质资源,频道优势将有被稀释的危险。而且,对于国内频道,姑且认为在一定阶段以引进剧支撑22:00之后收视是一种现实的策略,但是以引进剧确立频道地位则明显不适应国情。
电视剧依赖的结果是,一旦没有所谓"热播"的电视剧和独立拥有的资源,频道的收视表现就难以确保;观众习惯于在各个频道中穿梭寻找电视剧,对于频道的忠实度难以维持;电视剧的内容风格不同,频道的定位和品牌形象难以鲜明而突出。这些不能不说是频道可持续长期发展的阻碍。
电视剧依赖的连带反应是,对自办栏目的压抑或忽视也将是未来发展的隐忧。如果频道没有或少有与频道定位频道品牌吻合的栏目,那么树立品牌形象、加深观众认知和识别,维护观众忠实度可能成为空中楼阁。可喜的是,随着业界逐渐意识和重视过分依赖电视剧的消极影响,打造精品栏目的呼声越来越大,实践也初见成效。
电视剧竞争的种种表现不是局部原因造成的孤立现象,而是电视剧从选材投资到制作销售播出整条产业链运做的结果。电视剧和所有节目一样,产业链终端是电视剧的消费者—观众,观众的收看受到播出内容的影响,同时观众通过收视行为反映出来的电视剧消费心理和消费选择也影响着甚至是左右着产业链上的电视剧制作和播出环节。一味地投观众之所好是否就是电视剧制作播出的唯一选择?纵容渲染甚至利用观众某些不积极不健康的收看心理是否关乎媒体道德和社会责任感?在引导观众的收看选择、开阔观众选择空间、发掘和激发观众多样化需求、培养观众欣赏习惯等方面下功夫,应该可以为电视剧的长远发展提供更持续的动力和更广阔的空间。
对于制作和播出机构,如果短期内的收益不足以支撑和刺激对长期发展的投入,而市场商业利益驱动的残酷竞争又让很多人对于长期发展的信心、耐心和恒心大打折扣。在产业链运转中,如果更多的是单纯基于商业利益和短期效应的自发行为,那么兼顾社会利益和经济利益谋求长远发展的自觉意识和行为就更显难能可贵,值得大力提倡。
当我们反复强调收视率绝不是节目评估和广告交易的唯一标准之时,也同时期待在实际操作中能够改变一味沉溺于收视争夺的竞争方式,改变以CPRP为唯一衡量标准的广告交易机制。尽快建立和推行科学合理实用的节目评价体系和方法,既是解决当下问题的当务之急也是长远健康发展的必须。
题外之思:每每提到电视剧内容选择对竞争的重要作用,总能让人回忆起一些"榜样",即那些取得突出效果后,被广泛效仿由此带动一类题材"火爆"的电视剧。那么,"榜样"的力量和影响应该如何发挥?向什么样的榜样学习?学多少适度?"榜样"带来的扎堆"火爆"播出是否可能埋伏着更深远的副作用?
"榜样"周围的"扎堆"现象看似随观众选择应运而生,但是否也有密集播出强制观众选择和可能误导观众的副作用?电视剧的残酷竞争和选择剧目的高风险,使得电视台如履薄冰,不敢轻易选择新的类型,不敢轻易涉足新的领域,而多是在现有的、已经被证明有效的题材范围内搜寻,难免带来"扎堆"现象。揣摩观众的电视剧喜好不如直接以某些电视剧"榜样"为蓝本按图索骥更直接。结果是,一时之间同一题材同一个类型的电视剧蜂拥而至,占据荧屏,在掀起收视热潮的同时,也"放大"甚至是"夸大"了某一类题材的影响,可能误导观众的欣赏习惯和其后的电视剧选材。某种欣赏风格、生活方式和价值趋向,经过"榜样"电视剧的带动和其后高覆盖高频次同类电视剧的传播,其原本的影响力可能被数倍地放大了,观众逐渐误以为"看到多的"就是主流,媒介也可能逐渐误认为观众"看得多的"就有需求空间。外表看,似乎是观众热追,其实是电视台热播,消费从来都是和供给互动的。播多了、看多了现代人的婚姻危机,人们似乎突然意识到这个现象已经是很普遍和很严重了,接下来就越发关注这类题材,电视剧制作就越多选择这类题材。建立在人们非正确认知和非适当关注基础上的"火爆",从某种意义上讲,有些制作和播出机构自己搭台自己演的味道,尤其当这种现象出现在一些品位不高,或者价值观偏离,或者以猎奇、媚俗和窥视等换取收视率的类型上时,对观众的影响可能是更深层次的,对未来发展的伤害可能更深远。
清华大学尹鸿教授在2007年4月扬州军事题材电视剧论坛上的发言中,表示出的对苦情剧扎堆的忧虑,笔者对此深有同感。当赚足眼泪、收视率和广告的苦情剧"榜样"诞生后,很多苦情剧都将内容着眼点放在了表现善良主人公如何经历各种痛苦磨难,人生如何坎坷艰辛,甚至结局悲惨。在博取观众同情心的同时,暗示甚至明示观众的似乎不再是好人一生平安,好人就有好报,而是善良会注定一生困苦。这似乎与从善如流,望人心向善的社会道德观念不相符。学习这样的"榜样"电视剧,是否更应该学习其真挚的情感,生动的人物形象,细腻的表达,故事情节设计的丝丝入扣以及对普通人物命运的关心等,而不是只让观众忆苦思甜,在原以为不如意的生活中体会到暂时的欣慰,更不能由此引发人们对真善美的望而怯步。可以打动观众的内容很多,关键在于发掘和培养。
笔者对于近期北京等地严格整顿户外广告的措施深有感触。道路两旁楼宇上的巨幅广告牌一个接一个地高密度强视觉冲击力地展示着豪华庄园和高档别墅,强烈地刺激着人们的眼球和心理,似乎奢侈和豪华已经与普通人近在咫尺,不由得人们不心浮气燥,不由得有些人不急功近利。户外广告占用户外公共空间发布的是纯粹的商业信息,尚且不可推卸地要负担信息发布对于社会的影响,那么电视剧和电视节目是否更应该责无旁贷地将社会责任感和媒体素质始终铭记于心而实现于行动中呢?但愿这题外之思只是笔者的杞人忧天,小题大做。
All rights reserved © 2011-2023 CSM Media Research 京ICP备05047992号-5
京公网安备 11010502035133号 法律声明诚聘英才联系我们隐私保护